花草世界──記一段86~90年的回憶，書於91年

在淡水居住四年，屋裡經常有滿室的陽光，面窗有滿眼大屯山的綠。有時，晨起，看曙光層層敷染天際，由藍、而紫、而紅、橘、黃；有時，夜裡沁涼，裹衣看河畔點點燈火、看觀音山模糊的稜線。感覺自己與天、與地，是如此地貼近，彷彿一切伸手就可得。於是，鎮日忙於俗務的我，閒來種種小花、小草，便成了我與天地之氣相交流的好法子。

那時服務於教會學校，耶誕節格外有感受，柏也就成了家中必備的植物。當年添購的香灌柏，已應景地陪我們一家子渡過幾個冬天。這節慶前後得穿金戴銀的柏，只有平時褪下繽紛的外衣，還其忠貞的原貌，才得以令人想見諸葛祠堂前森森的柏。猶如我的信仰，早上隨隊伍進禮拜堂朗讀聖經，心中縈繞的仍是觀音莊嚴端坐的法相。

自小時即愛揉捻楓的丹葉，前年春，於花市中偶遇一株，愛不忍釋。在繁重的行政職務之餘披書覽讀，案頭便是茶煙與樹相伴。經秋，也拾撿了幾片丹葉攤平夾入書頁中，賴它靜巧無言地提示我讀書的進度。

窗外閒有雀鳥啁啾於枝椏、粉蝶翩飛上下，茉莉花香隨夏夜清風滿溢一室，叢生過密的大波斯菊偶亦成為妝點餐桌的瓶花。

去夏，即將離去而另覓新職的我，凝視蓬萁菊那一瓣瓣齊整的花瓣，環繞著粉黃色的蕊心，藉著大屯山上吹襲來的一陣風，翻飛，翻飛，義山巔跛類轉蓬的境遇在心頭一一浮現。

重新住進台北，一切安置妥當，已近夏的尾聲。我有意地帶回淡水的綠意，讓這個新空間滿富茂林般的水氣和青翠，以延續往昔的綠色歡愉。

那盆在黝暗光影下，伸張如少女柔美髮絲的鐵線蕨，是臨別淡水時友人相贈的，如今已分株而出成數盆。心形綠葉鑲白緣的薜荔，也是一路隨我進駐城市，在搬家那段時間，曾疏於照顧，當時看其爬生乾涸泥土上已顯焦褐的葉，甚為其憂心，豈知悉心澆灌後，如今已成牆角一薜帷。

新近加入這「茂林」的，便是宜蘭行404孩子們帶回的薰衣草。他們知我平時喜好，這株時下最流行的植物正代表他們的貼心。其實這花已養過兩回，但均告失敗，眼前這株小花意義非凡又特別嬌弱，是目前所有花草中最傾心照顧者。時時謹記著：不可日照過量、土壤須保持濕潤。待他日得以「斜倚薰蘢坐到明」，心中翻騰的大約便是安中生活的點滴吧！

植物的根著土地，莖葉吸收陽光，是我重新識別這宇宙的小小媒介。面對自然的浩渺深微，我所有的感受和領略，都來自這一花一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