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-12-22地下道

老人氣定神閒地端坐著，彷彿打坐一般的和緩呼吸節奏。眼睛微閉，穿過鼻樑上的老花眼鏡，實在令人不太確定他是否在看顧著他的「店面」。瘦削的臉頰有歲月的痕跡。我翻閱著那本木鐸出版社的《文化知識工具書》隨他一起回到那二十年前的書攤。

當年，這樣的書攤多半出現在台大或師大這兩處地下道裡。在那兒，是我最早見到硬是被改成王協著作的語言學書籍、刻意隱去作者姓名的《駱駝祥子》。在二十多前的台灣，是有一股這樣的地下暗流隱伏著。走在地下道中，可隱隱約約感受到那股暗流的力量，正逐漸地要衝出地表，推走許多障蔽物。

二十多年前這位老人，應是更有活力的，才能隨時捲起這些書冊，隨暗流流動到某個社會角落，或再潛入另一處地下道，等待另一個心靈駐足展頁閱讀，好將暗流的力量再擴張出去。

如今，王力不必被刻意改成王協了、《駱駝祥子》的作者也可以公開地印製在書背上。就像這處台大悠久歷史的地下道，燈光都更顯明亮了。老人端坐著，只需側眼一瞥，便可將店面的販售物一覽無遺，地下道的出入口隨意地讓任何人進進出出，不必刻意加上會感應條碼的柵門。

只是，攤上除了這本《文化知識工具書》，似再也沒別的書值得翻閱。老人身側接連下去的圍巾攤、耳環攤……有更多人在問價。難怪老人如此氣定神閒，一整天下來，會駐足翻書的人恐怕沒有幾個，即使抽掉了學術性質的書、冷門的經典小說，換上廉價的通俗版讀物，依然乏人聞問。

我看著書底貼著清清楚楚的120元售價，不禁感嘆真是便宜。我疑惑著當年那股暗流的力量，是否只帶來了今日這般景象？如斯可自由出入的地下道，只餘下這老人的神情有歲月流動後留下的價值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