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-01-03規矩

愈是低溫，愈是適宜往人群擁擠的傳統市場裡鑽；愈是景氣寒冬，這兒愈是人潮洶湧而溫暖。側身人群中，眼上照見白花花的燦爛陽光，有溫暖的冬陽、又有熙攘的人群，這樣的傳統市場真令人快活。

不景氣寒流應已吹到這市場裡來。賣倒店貨的、賣剪標精品的、賠售換現的……都可以在流動頻繁的市場裡推估出景氣變化的循環。我本來只是來進行景氣狀況的「田野觀察」，順便在人群中取暖，卻無意間發現了一些有趣的現象。

「老闆，你再這樣抽煙會被罰錢的……」一位原本低頭尋找物美價廉耳飾的婦人抬起頭，對著大剌剌點起煙的老闆提出告誡。「是喔！要開始罰錢了喔？好啦，就戒煙算了，抽煙也真的是對身體不好……」粗獷外表加上中廣身材的中年男子，頭上別著一只精緻水晶髮夾，三分鐘前還刻意在顧客面前擠眉弄眼比劃的攤販老闆，一個有如丑角般的大漢子登時變成了一個乖順的小學生，聆聽起一位路人誠心的告誡。我就在逐漸消散的煙味中，買了三個晶亮別緻的耳飾，慢慢退出場。

穿過一簍簍的魚攤、一堆堆艷色的水果、掛脖竹簍兜售的自耕蔬菜……我遁入一攤可偶遇高級衣料的攤子。在眾多婦女、小姐、歐巴桑間翻找一排排分類掛得整整齊齊的衣服。「拿下來看過的衣服要知道掛回去，不要就往旁邊丟，看衣服也要有規矩，亂丟要叫別人怎麼看……」個子瘦小、被風霜曬得可見疲態的老闆娘，一邊整理著衣服、一邊以清晰但不刺耳的聲調緩緩吐出一字一句，意圖在吵雜的人群中讓挑衣者聽個清楚。

我繞了一圈後滿足地離開，雖然沒有帶走任何一件物超所值的衣服。

在這是非價值混淆不清的時代，老師怕得罪學生而不敢指正缺失、父母怕孩子不念書而極盡一切寵溺、政治人物只聽順從心意的話……。我竟然在這混雜魚腥味的對話中見到了「禮」。禮失求諸野，這民間鄙野之人將禮保留下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