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-05-18江流幾灣

床頭攤開人字形擺放的章詒和「雲山幾盤 江流幾灣」，書讀了一半，四川就傳來大地震的消息，哀鴻遍野地占據了好幾個報紙版面。都江堰、綿陽、成都雙流機場……幾個傷亡慘重的地區，如今想必行旅混亂逃竄的交通要塞，都是一兩年前去九寨溝走過的路。

我攤開報上的地圖，指著那熟悉的地名，一一喚起女兒的記憶。章詒和書裡寫著許多言論不得聲張的悲嘆，而那壓在房屋殘骸下的十萬人眾，也失去了呼喊生命的力量。一樣是在廣漠的土地上失了聲。

猶記當年車子盤旋登上海拔三千六百公尺的九寨溝，沿途窗外蜿蜒著一灣又一灣的江流，在這場7.8的震動之後，山河位移，表面依然的平靜，掩蓋了曾震碎多少脆弱生命的事實。

當年住九寨天堂、夜宿岷江邊、飲下一瓶瓶防高山症的紅景天、騎犛牛照相……都必須和那些語言相似卻又各有口音的大陸人打交道。還記得他們收下錢時喜孜孜的表情。很難想像那麼多張臉孔如今可能掙扎在殘骸中。「古來雖有死，好在不先知」，不論是多麼有權勢的人、多麼有智慧的人、多麼富有的人，都無法事先得知那些劫難或不幸正等待著、潛伏著。

幸好，我們都沒有預知的能力，所以我們可以安心地活在現在。相較於大自然殘酷地奪走許多人的性命，讀書人在恐怖統治下苟延殘喘、備受欺凌，似乎更是一種慢性的傷害。

天災、人禍，何者較為酷烈？似乎很難有一定的答案。書中寫著「在長達十數年的牢獄生涯中，她（章詒和）曾被迫從事掩埋其他囚徒屍體的可怕工作。有一次，在風雨交加的荒野中，她幾乎決心撲到死去的難友的墓穴裡，以死亡來終結邪惡勢力所給予她的一切凌辱。但她還是堅韌地活了下來。」

這種堅韌活下來的動力，是大家都需要的。尤其，災難都是無預知地便來臨。